新华社记者 马邦杰 周杰
编者按：近年来，中国足球人才济济，青训环节难逃其咎。不过，中国足球在青训领域已经开始发力，并初具规模，尤其是在阿贾克斯、巴塞罗那等欧洲俱乐部介入之后速恩外教一对一，青训人才的培养也更加成熟。有对比才有差距。在欧洲先进青训理念的反思下，笼罩中国足球青训的迷雾逐渐散去，更多的问题也暴露出来。好在中国足球蓬勃发展、成绩斐然的时代，这些问题只要处理得当，并不足以阻碍中国足球的进步。只有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这正是新华社此次调查的用意所在。
上午九点半，五月下旬的南方阳光已经很灼热，富力足球学院周围的墨绿色山峦上蒙上了一层淡白色的薄雾。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孩子们坐在场边收拾装备，叽叽喳喳地说着，银铃般的笑声在球场上空回荡。
“一年半前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有点沉闷，”富力足球学院青训主管艾德·恩赫克斯告诉记者。“孩子们没有创造力，没有快乐，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信心，教练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13岁的哈力提收拾好行李，背着足球包从记者身边走过。这个新疆小伙子四年前来到梅州大山深处的富力足球学院训练。记者见过他的几张旧照片，照片里的他满脸委屈和悲伤。
“以前，如果我们在训练或比赛中犯了错误，教练就会责骂我们。我们非常害怕，”他说。“现在教练们更鼓励我们了。我非常喜欢这些荷兰教练。我能说一点英语，可以和他们交流。”
富力足球学院成立于2013年，最初与英国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合作，有4名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基金会的教练在这里工作。去年开始，与阿贾克斯足球俱乐部合作，以恩格斯为首的阿贾克斯教练团队入驻足球学院。从此，中国足球青训有了阿贾克斯因素，一个享誉全球的青训品牌。目前，共有7名阿贾克斯教练在富力足球学院工作。
经过一年多的严密调查，恩海尔克斯等人发现，中国青少年足球训练体系中隐藏的陷阱已清晰地浮现在他们眼前。
抑制创造力
在富力足球学院训练场上，有记者问恩海尔克斯：“这里有踢小孩的教练吗？”他回答：“谁踢小孩，我就把他踢开。”
阿贾克斯教练组入驻后，多名中国教练因在训练中经常训斥孩子，且屡次警告仍不改其行为而被解雇。
在阿贾克斯教练组负责球探工作的拉尔夫·库伊珀斯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要到广东省内观看一些基层青少年比赛，他看到了一些在荷兰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
“一旦孩子们犯错，教练就会生气地对他们大喊大叫。我听不懂中文，但从教练的肢体语言和态度来看，他们非常生气，孩子们非常害怕，”他说。“如果你是一个8岁的孩子，如果我这样对你，会发生什么？你的自信心肯定会下降，你肯定不敢表现，你只会按照教练说的做。”
伴随着教练的不断训斥甚至辱骂，被吓坏的中国足球小子们变得乖乖听话，没有了一点创造力。
一位中国足球的业内专家曾对记者说：“中国球员普遍缺乏创造力，在场上只能充当腿和胳膊，有创造力的外援充当大脑，两者相辅相成，这也是广州恒大这样的俱乐部在亚冠赛场上也能取得好成绩的原因。”
我们的许多球员小时候都因教练的责骂而扼杀了创造力。
富力足球学院一位中方教练告诉记者：“在中国的青训中，教练指责孩子是一个普遍的问题，这种问题在外教和校园足球中也同样存在。”
该教练表示，目前中国从事青训乃至校园足球的外籍教练很多，很多都是“贴牌教练”，并不属于某些知名国外俱乐部，他们的训练质量也令人担忧。
富力足球学院的阿贾克斯教练都是货真价实的，据该校校长洪有强介绍，学校对他们的身份、经历都进行了严格审查，确保他们不是品牌教练。
恩海尔克斯表示，他们想把阿贾克斯的青训模式引入中国。他说：“创造力是一个关键词。按照我们的训练理念阿卡索，我们要培养有创造力的球员，能独立思考、能做决定的球员。在比赛中，我们不能总是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他们必须根据场上的情况自己做决定。”
阿贾克斯的教练们对孩子们总是很和蔼，从不责骂他们。他们总是一步步引导他们，提出启发性的问题速恩外教一对一，引导他们思考。“我从不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负面情绪，”恩赫尔克斯说。“我们尊重孩子们，让他们享受比赛。这是取得好成绩的必要条件。如果你总是替他们做决定，他们就会失去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不要低估他们的能力。他们对足球了解很多，但不要把他们当成人。允许他们犯错。”
Enherkes发现他们无法将Ajax模式原封不动地引入中国，除了文化差异等原因外，还有两大技术障碍。
“我们必须做出调整。首先，这里球员的基本功比荷兰球员差。我们需要先教他们如何控球，”恩赫尔克斯说。“其次速恩外教一对一，中国教练的水平比预期的要低得多。我们需要认真训练他们。我们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富力足球学院共有43名中国教练，他们正在学习正宗的阿贾克斯足球哲学。为了尽快提高中国教练的水平，恩海尔克斯要求足球学院把一个健身房改建成办公室，让所有荷兰和中国的教练都能一起工作。
一位中国教练告诉记者：“荷兰人很老实，他们不拐弯抹角，总是直接指出你的问题。这一点让我们受益匪浅。能在这里学到这一点，我们感到很幸运。”
“阿贾克斯的理念是以人为本，这对孩子的成长非常有益，尤其有利于培养孩子的创造力，给孩子自由发挥的空间。以前我会责怪孩子，现在我改变了，不怕孩子犯错，孩子犯错之后，我会耐心地和孩子沟通，问问题，让他们通过思考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以前我会直接告诉孩子错在哪里，但他们没有认真思考，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这位教练说。
在来到富力足球学院之前，记者前往海口巴塞罗那足球学院进行采访，向前巴萨青训教练、现任巴萨亚太区总监托尼·马约尔询问了如何培养年轻球员的创造力。
马约尔认为，教练不能害怕孩子们犯错学英语，要确保孩子们能开心地踢球。他说：“让他们无拘无束地踢球，这样他们的创造力才能得到挖掘。要确保他们有充分的自由和充分的自信，不要害怕犯错。错误是他们提高自我的机会。”
但在足球学校里，除了训练，还有文化课。记者问恩海尔克斯，如果在课堂上按照规矩教学，孩子们的创造力会不会受到影响。他说：“我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常的文化教育和足球训练是一体化的。洪校长正在努力改变这一点。”
洪有强说：“中国孩子缺乏创造力，外国人看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这是一个核心问题，我们传统的教育模式确实影响孩子的创造力，但是很难改变，只能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机会被抑制
无论是阿贾克斯教练团队，还是富力足球学院院长洪有强，都面临着复杂的本土足球生态关系。
在阿贾克斯教练组负责球探工作的凯珀斯需要花大量时间奔波于广东省各地，寻找和发掘足球人才，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比在荷兰工作要辛苦得多。
阿贾克斯在荷兰有50家草根俱乐部作为合作伙伴，后者一旦发现优秀的苗子，就会送他们到阿贾克斯试训。“在荷兰，每个人都为能到阿贾克斯试训而感到自豪。”库伊珀斯说。
但在中国足球，他们面临的境况却完全不同。
“拉尔夫（凯伯斯）周六要再次与一位非常优秀的球员见面，我们想把他带到我们的训练场，”恩海尔克斯说，“但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在荷兰，我们只需要和孩子的家长谈。在这里，你还需要和原来的训练机构、经纪人、教练等谈，他们大多以营利为目的。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得失，对孩子的未来缺乏规划。”
过去的一年里，卡贝尔斯多次访问广东，他对中国足球天才的数量之多感到惊叹速恩外教一对一，也对他们崛起历程的曲折感到惋惜。
“我在这里见过非常有天赋的球员，尤其是那些8、9岁的球员，”他说。“体育人才随处可见，尤其是在人口众多的中国，因此出现优秀球员的概率比荷兰更高。但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好苗子被一些当地的机构、教练和经纪人控制着。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和他们交谈。他们总是暗示某种利益交换，这很奇怪。我们不习惯这样。”
“我们必须与各方建立关系。在中国，关系非常重要。你必须知道该与谁交谈。搞清楚这一点非常耗时费力。”说到这里，卡贝尔斯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些恼火。
很多孩子因为一些条件上的不同意而错过了接受阿贾克斯教练训练的机会，或许在很多人眼里阿卡索，自己的切身利益远比孩子的未来重要。
“这里和欧洲完全不同，这些现象不利于足球人才的培养。”恩海尔克斯说。
富力足球学院也在努力寻找解决方案。洪有强介绍，富力足球学院所在的梅州市被誉为中国足球之乡，这里的足球生态环境比其他地区好很多，可以让足球更加纯粹，这也是富力足球学院落户这里的原因。
去年，富力足球学院出台政策，与广东省16家青训机构建立合作关系。
“他们给我送苗子，我分期给他们补偿”，洪有强说，“他们送来的孩子如果将来能进富力一线队，能拿到百万左右的报酬。他们干劲十足，今年送来我这里试训的孩子数量立马就增加了。”
据洪有强介绍，富力足球学院目前有350名学员，大部分是免费球员，也有少部分是付费学员，付费学员中有些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但也有一些学员自己还没有展现出足球天赋。
“那些免费学员需要荷兰教练的评估，我的意见不算数。”洪有强说。
洪有强坦言，富力足球学院学生的学习成绩因为比赛多、训练强度大而落后于普通学校。“要培养出像重点大学那样水平的足球运动员，难度实在太大，最难的是学习时间无法保证。”他说。
富力足球学院的学生基本上面临两个选择：成为职业球员或成为特殊大学生。两者都需要一定的足球天赋。许多支付学费的学生无法选择这两条路。
“孩子上初一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和家长沟通，对那些两难的孩子，就劝说家长转学。”洪有强说，“我们要对孩子的前途负责，不然就很麻烦。从初一开始，我们逐渐减少交学费的学生。”
被扼杀的未来
在富力足球学院，恩赫尔克斯发现他的球员经常被拉去参加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比赛。
“我们认为这些比赛对孩子们的成长没有帮助，但他们必须参加，因为这对一些政治成就很重要，他们需要结果，”恩赫尔克斯说。“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球员的成长，而不是赢得比赛。”
富力足球学院一位高层向记者表示，我国青少年足球训练受功利问题影响，生存环境复杂。
“急功近利现象还比较严重，青少年队也要出成绩，这就导致强行拉长。很多孩子过早做力量训练，小腿练得挺壮，但长大了就练不下去了，好苗子就被毁掉了。”他说。
富力足球学院的一位中方教练告诉记者，他们学校也曾招收过一些过早开始体能、力量训练的孩子，起初这些孩子有很大优势，但几年下来，明显遇到了无法突破的技术瓶颈。
他说：“这个现象很明显，如果我比你强壮、身高高，训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利用这些身体优势。那些相对弱一些的孩子，会更注重步法速恩外教一对一：足球青训应避免的陷阱，等到身体发育起来，开始练力量的时候，技术上的优势就立刻体现出来了。孩子过早练力量的后果很恶劣，这在中国很常见，大家都看到了，但是不愿意改变。”
他认为，如果在青训阶段坚持成绩，以后很难出成绩。功利思维、成绩导向的行为，一直在扼杀中国足球的未来。“就像我们荷兰主帅说的，青训的目的是为了培养球员，不是为了在比赛中取得好的名次。青训队成绩根本不重要，不应该成为考核的标准。如果把它纳入考核标准，和政治成绩挂钩，就会有问题。”他说。
记者询问库伊珀斯，荷兰阿贾克斯足球学校的孩子们是否进行力量训练。他表示：“我们一般在孩子们16、17岁之后才开始进行力量训练，那时他们的身体基本发育成熟了。如果过早进行力量训练，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身体发育。”
在富力足球学院工作的荷兰籍教练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他们拥有一位拥有先进足球理念的合作伙伴——洪有强校长。
“我对成绩没有任何要求，这跟外教的想法是一样的，青训不光是培养球员，更要培养健康的人，不能只注重成绩，而忽略了其他。”他说。
洪有强说，富力足校的学生中，未来大概有20%会成为职业球员，剩下的学生还要通过特招的方式去读大学，他很担心他们的学习成绩。
他说：“现在比赛多，这是好事，但对学习影响很大，有些年龄段的球队要打客场比赛，一去一回要三天时间，回来还要休息。至于入选国青、国少、全明星队的，就更麻烦了。我们高一、高二的孩子学习欲望很强，但实在没时间，抽出时间上文化课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过早的力量训练，正在毁掉孩子们的足球前途；过多的比赛、不合理的赛制、文化教育的缺失，正在毁掉孩子们的学业前途。洪有强呼吁有关方面对此予以关注，并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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